晚年张爱玲,三年搬家180次皮肤病只是

从伯克利搬至旧金山，张爱玲在这座城市度过了生命最后的二十五年。

然而自年起，因虫患带来的过敏症驱使张爱玲屡屡变更住所，辗转于汽车旅馆、公寓之间。林式同在年8月收到的来信揭示了张爱玲在此前两个月业已因虫患搬家两次，却始终无法摆脱虫咬带来的皮肤过敏症。

她在信中委托友人寻找靠谱的公寓，并在之后的数年间多次变换居所，以张爱玲年届六十且体弱的情况，多次的搬家不啻是一种折磨，而她的生命也随着生活处所的波折变迁如秋后芦苇一般柔脆易折，并最终独身消逝在茫茫海外、异域他乡。

在生命的最后十年间，她最忙碌其中的事情，并非写作，而是搬家，不停地搬家，犹如成瘾症患者。

“三年搬家次”！这是中国名作家张爱玲晚年在美国生活期间的真实写照。

动荡的居所：流离失寓与肉体疲惫

年6月-8月，张爱玲先后搬到洛杉矶阿盖尔街的一个公寓，之后又住到vine街号的一个汽车旅馆。

来年二月，再次搬至SFigueroa街的汽车旅馆。当时赖雅已经去世，张爱玲不得不自行处理这些生活中琐杂的事物。离群索居的生活让她和友人的交往止于书信和通话。这个骄傲的女子并不愿意领受他人的帮助，于是一应杂事悉皆经手亲自处理。

然而可以想见半年内的三次搬家，即便是对年轻力壮者也是不小的负担，何况是年逾六十的老人。

在年2月，张爱玲告知林式同自己证件被偷（想是过于频繁地辗转多地乃至失于他人之手），不能提供申请房子的收入证明（也许这就是张爱玲在此后多居于不需要收入证明的汽车旅馆的原因），且因为心境太坏不想打电话，因此也不需要林式同替她找房子了。

自年8月首次委托林式同寻找合适的居所，到年2月告知对方不需要再帮忙，其间经过了六个月。就张爱玲“不需要找房子”之语，林式同也许努力找过适合的公寓但最后因种种原因未能成功。

而张爱玲就在如影随形的虫患危机下，忍受着虫咬造成的附骨之疽一般的过敏性湿疹，不停地变更居所。

家或者说居所，对于张爱玲而言，始终不是安稳的坚实地足以抵挡各种外部势力侵蚀的堡垒。又或者说对于与张爱玲一样生于年的那一辈人而言，动乱的社会乃至动乱的家庭才是真正的现实。

惶恐不可终日乃至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变乱的到来也许就是普通人应对社会变局的无奈选择。从这个角度来看，张爱玲也许很能够习惯生活发生的波折变化，但习惯并不意味着能够长久地忍受。

到年3月为止，在拒绝了林式同的帮助之后，张爱玲每过几天就换一家汽车旅馆，将一些用品寄存在韩国城的一个仓库之中，以减轻行李的负担，便于自己进行候鸟式的快速迁徙。

地址的迅速变动使得通信几乎也难以为继，张爱玲在自我封闭的状态下独自忍受数度搬家的疲惫和虫咬过敏症的折磨。

这一时期的张爱玲为了避免皮肤发痒，常穿着宽大的衣服以减少摩擦；戴假发、穿拖鞋也成了常态。以往爱好的华美的袍子因虫患及搬家频繁而被毁弃，添置的舒适的卧具及精美的家具则成为恐惧的虫巢。

取而代之的是汽车旅馆狭小的空间和廉价的制式家具。蒙特利公园、伯班克、北好莱坞、塞普尔维达、帕塞迪纳等地，几乎都被张爱玲住了个遍。

以此情态，不免有人疑心此“虫患”乃是“虫幻”，盖因张爱玲精神过分紧张而生的一种幻觉。搬家之频，也是精神问题引发的特异行为，这种看法其实是不了解美国“床虫”泛滥情况而进行的臆测。

床虫危机：难以摆脱的噩梦

张爱玲遇到的“虫患”，其实说的是美国租住公寓及汽车旅馆泛滥的床虫之灾。

所谓床虫，即是被中国人称为臭虫的一种昆虫，好藏身在床垫内部、沙发、壁橱之类隐蔽阴暗的地方。因为吸血时分泌麻醉剂的作用，床虫常使人被噬咬时浑然不觉，直到二十四小时后红疹发出让人瘙痒难耐。

被这类床虫咬后容易引发过敏、造成虫咬皮炎，且一旦开始出现便难以被全部杀死。

因其威力，床虫在美国家长口中甚至成为哄孩子入睡的工具。“盖好被子，别让床虫咬你”（Sleeptightanddon’tletthebedbugsbite）竟然拥有了近似中国家长口中“乖乖睡觉，不然大灰狼把你叼去”的功用。可见床虫之害深入人心。

鲁迅先生的文章《外国也有》说道：“凡中国所有的，外国也都有。外国人说中国多臭虫，但西洋也有臭虫。”此文主旨要谈外国并不比他人所抨击的中国更高尚。

可叹的是，中国的臭虫在建国以来的大规模集中灭虫活动中渐渐消踪匿迹，反而西洋也有的臭虫却除之未尽。

这种情况的发生和美国的床虫对DDT耐药，从而更难被杀死有关。纽约市的老鼠泛滥成灾已经成为城市的负面印象，而未被消灭的床虫则用更加折磨肉体的方式宣告着出租公寓的卫生状况。

美国公寓一般不附带家具，租客搬家后通常需要把家具清空，方便下一位租客的入住。这些二手家具由于搬运困难及运输成本高昂，通常被丢弃在楼道以及附近的垃圾回收点。

如果有床虫蛰伏其中，很容易顺着楼道和敞开的门登堂入室。捡拾废弃家具也是引虫为患的重要原因。近年来在西方主流社交媒体不乏有个人用户上传“寻宝”视频，即去垃圾箱寻找可利用物品。

美国网红马特·史密斯捡到的柜子照片

这种行为可能受到贪小便宜心理作祟，也有可能出于环保目的，或者干脆就是童心未泯的表现。但总之却为床虫的传播与侵入提供了可利条件。

张爱玲逝后约十年，床虫依旧猖狂，年11月美国歌剧演员艾莉森·特雷纳在亚利桑那州首府菲尼克斯城的希尔顿酒店，因不堪忍受该酒店的床虫叮咬，将这家世界顶级酒店告上法庭，索赔万美元，以赔偿她遭受的折磨。

同年12月，著名律师西德尼·D·布卢明起诉文华东方酒店。原因即是他和妻子辛西娅去年5月到伦敦参加一次律师会议，期间下榻文华东方酒店集团在海德公园的连锁酒店时遭受床虫的疯狂叮咬。

而这些床虫通过布卢明夫妇的行李和衣服，一路追到纽约，继续折磨他们。最后布卢明夫妇不得不用烟熏消毒，且将他们的行李全部丢掉，才暂时摆脱叮咬之苦。

故而就目前美国床虫泛滥的情况以及有记载的资料来看，张爱玲晚年遭受的床虫带来的肉体折磨是切实存在的。而这种危机持续多年存在，无疑是张爱玲皮肤病的重要诱因以及因搬家而生活波折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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